2008年,华国锋于北京逝世,临终留下12字遗言,令人钦佩!
地上跑过,正好踩到了狼子的身上,狼子被惊醒了,狍子也吓得飞奔而逃。
狼子很快从地上坐起来。他看了一下正往远处逃跑的狍子,不紧不慢地拿起猎枪,只听嗵地一声响,那狍子就在远处的草丛里栽倒了。
枪响声打破了草原的宁静,使那凝重的空气颤动了一下,随之就有几只鸟儿从周围的草丛里惊飞了起来。
狼子仰头看看那些飞起来的鸟儿,却没有兴趣再打它们。他扔下手中的枪,又在原来的地方躺下了。
草原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。
高天上的太阳,好像不解地看着这宁静的睡美人,慢慢往西移去了。
直到快近黄昏的时候,狼子才从那地方站起来,拿上猎枪和猎物,往击毙狍子的地方走去。
毙命的狍子就像是影视里的定格那样,还保持着毙命时的形状,它的头扎在草丛里,屁股高高地蹶着,下面是一片染红了的绿草。
狼子走到狍子跟前,看了看狍子的死状,似有怜悯地默默地站了许久。后来,他把狍子轻轻地抱起来,抚摩抚摩它的身子,又将它还睁着的眼睛抚摩着合上后,才背起它踏上回家的路。
这时候,西天上的残阳,用它那同情的目光,回望了回望归途上的狼子以后,便离他而去了。
狼子的家在敖包村。这是一个有六十多户人家的大村子。老远看去,土土混混的,没有一点儿亮色,因为全村的房子都是用土坯垒的墙,用泥巴抹的顶。
敖包村里,此时很静,街上几乎看不见走动的人。尽管这样,狼子依然绕着村边儿上走。他家住在最北边,他绕了一大圈,才到了自家门前。
狼子的家是三间土坯房一个大院子,院墙已被风雨蚀得只能看到一个轮廓。和他家紧挨着的是张贵富的房院,也是三间土坯房一个大院子,房与狼子的房连在一起,院墙蚀得跟狼子家的差不多,只是和狼子家中间的隔墙靠房子的一端,垒了一段有丈把长五尺高的墙还显得新一点。狼子开了房门正欲进去,听到脚步声,扭头看去,是张贵富。
第2节:狂涛席卷降临敖包村(2)
张贵富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弱男子。平日里他精神萎靡,只有遇见狼子的时候,才会挺起腰杆,装出自得的样子,而且从不拿正眼看狼子。在他看来,他即是过得再不好,即是至今还未曾娶妻,那他比狼子还是强得多,他认为他跟狼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一个类型的人。不过今天,张贵富倒好像有点例外,他竟然也是绕着道,从村子的那一边绕到家门口来的,只见他满头大汗,走得很急,到门前才发现狼子站在那里,不但没有顾上挺胸昂头,做出自得的模样,而且似乎吓了一跳,随之急忙开了门就进去了。
狼子看了十分纳闷。他想,这张贵富是怎么了呢?他一边想着,进了门,放下猎物,赶快走到那边墙跟前,把耳朵贴在墙上,仔细听那边的动静。
张贵富进屋以后,就把门窗关牢,赶快躲到屋角处,从怀里掏出一卷钱来慌忙地数起来。
狼子听了半天,听不到什么动静,便索然地摇摇头,仰躺到了炕上。过了一会儿,他无聊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女人的照片来看着。这些女人的照片都是他偷偷从杂志和报纸上剪下来的,己经破损得很厉害了。看这些女人的照片是他感情的唯一寄托。
魁梧彪悍的狼子,已过而立之年。他之所以还孤身一人,是有着痛苦的原因的。
狼子的父亲也是个猎人,多少年一直过着浪迹的生活。后来他在草原上认识了狼子的母亲,才在敖包村定居了下来。母亲在生狼子的时候,因为难产,去世了。从此狼子便跟着父亲度过了不同寻常的童年生活。父亲是个野性十足的男人,不懂得如何料里家里的生活。狼子能够活下来,几乎全靠了他那极强的生命力。小的时候,因为无人照料,他几次大病,烧得一连好些天不省人事,眼看就是要死的孩子了,可硬是活了过来。稍大点以后,他就成天跟着父亲在外边跑,父亲也不知如何教育儿子,只是饿了给他一块兽肉吃,渴了给他一口奶茶喝,使他从小就像个野孩子似的,衣着不整,皮肤黝黑,倒是身体非常结实,跑起来像头小豹子似的。
到狼子九岁上,父亲在打猎的时候,遭遇上老虎的攻击,负了重伤,危在旦夕。父亲临终前对狼子说:狼子,爸不行了,爸给你说句话。以后,就是你一个人过了,你要自己照应好自己。咱们是外来户,这里没有任何亲戚,会很艰难的。往后,你还得走爸的路,虽说打猎送了爸的命,可你以后还得打猎,不然你没法生活,也难有好日子过。打猎是凶险,但它能来钱。你要能攒一笔钱,到时候娶个媳妇,也就了了爸的心愿了。
狼子听了父亲这话,放声哭了。
父亲说:别哭狼子。只要你记住爸的话,会有好日子过的。他说着,从身边拿起猎枪,接着说:这枪以后就是你的命了,给你,拿着。
第3节:狂涛席卷降临敖包村(3)
狼子接过猎枪以后,父亲就咽气了。
从此以后,狼子便一个人生活了。他拿着父亲交给他的那杆猎枪,开始了自己的人生生涯。年仅九岁的他,要一个人在这个没有亲人的地方生活,要拿上猎枪,去面对凶恶的野兽,其艰难和危险是可想而知的。有一次,他去打猎,竟然遭遇到一个老虎。当时他还只有十二岁,本不打算要猎取凶猛的野兽。可那老虎的出现,让他想起了死去的父亲。难道这只老虎就是咬伤他的爸,使他爸死了的那个冤家对头吗?狼子这样想着,他那复仇的烈火立时在胸中燃烧,因此端起枪就朝那老虎打了过去。可是,没有打中。那老虎吼叫一声,就向他扑来了。他见难以敌挡,立刻撒腿就跑。那老虎十分凶猛,紧追不舍。眼看就要给那老虎追上的时候,狼子突然撞到一棵大树上,得了救命的机会,他立刻攀树而上,爬到了大树的高处。那老虎追到树下,张开血盆大口,愤怒地向树上的他吼叫。像这样危险的情景不知发生过多少次,狼子一次次都逃过了。艰难的生活和无数回危险的经厉,把他打造成了一个非常坚强,无畏无惧的汉子。到了十八岁的时候,他已成为猎场上百发百中,无往不胜的有名猎手。
有一天,狼子出去打猎,凯旋而归,打的猎物整整装了两大口袋。他背回家里以后,先煮了些,饱餐一顿。然后就睡大觉。睡到半夜的时候,他的欲火突然燃烧了起来。这是他有生以来,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到女人。那欲望就像火山爆发了一般,让他无法压制,无法忍耐。他从炕上跳到地上,又跑到了院里,跑到了街上。他只想看到女人,便跳到人家家里,扒在人家窗户上去看。他看到了人家俩口子睡觉,欲望得到了些许的满足,可更高的向往让他越发地着迷。他又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,又去扒了几次人家的窗户。结果,他被人家发现了,遭到了人家的痛斥。
狼子自然也是知道脸面的人,自遭了人家的痛斥以后,他不敢再去做那种不体面的缺德事了。他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给他说过的话,只要好好打猎,积攒些钱,就可以娶到媳妇的。所以,他开始早出晚归,打猎,卖钱,仔细地计划着花,把富余的钱攒起来。
然而,就在狼子把娶媳妇的钱攒得差不多了的时候,他的厄运却来到了。
这便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降落到中国人头上的那一场浩劫。这浩劫波及到敖包村以后,要求必须在这里找到斗争的对象,以说明阶级敌人无处不在,以说明这运动的伟大,正确和有声有色。于是,狼子就很自然地被揪出来了,他成了流氓坏分子,遭到批斗,游街。不光在本村批斗,游街,还被拉到周围好些村子里去批斗,去游街。这样一来,狼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流氓大坏蛋,哪个姑娘还愿意嫁他呢?
第4节:狂涛席卷降临敖包村(4)
自这以后,狼子不但找不上媳妇,处处都受到人们的歧视。村里的人,谁也不跟他来往,谁也不和他说话,连在路上碰见他,也是老远就躲了。尤其住在隔壁的张贵富,本来是个比他还大十岁的老光棍,又墙挨墙地住在一起,出门低头不见抬头见,按说应该对他好一些,可是不然,他比别的人更加恶视狼子,而且总要在狼子面前装出自己多么伟大的样子。这让狼子非常生气,非常难以接受。
由于处境不好,狼子几乎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,变得越来越消沉,越来越颓靡。他不再像过去那样,起早贪黑地出去打猎,攒钱,而是混一天算一天,吃了上顿不管下顿。这样的日子已经继续了好几年,他如今已是三十开外的人了。
狼子扔下手里的女人照片,又开始想张贵富到底为什么突然那么紧张?他回想着当时的情景,感觉出来,张贵富好像有什么好事,那他究竟会有什么好事呢?
张贵富真是有了好事。几年前失踪了的弟弟贵荣,给他寄钱回来了。他是上午收到的汇款单子,当时他简直不敢相信,还是邮递员反复告诉他,确是他弟弟贵荣寄给他的钱,他这才确信无疑,赶快跑到邮局里去取。取上钱,他又高兴,又害怕。高兴的是,自己终于有钱了。害怕的是,担心有坏人盯上了,路上抢他。所以他拿上钱以后,一路紧跑。回到村子,又怕叫谁看见,便又绕着村边走,绕到了家门口。当猛然看见狼子的时候,他那害怕似乎更加地厉害,来不及顾及别的,只能赶快进门,躲开狼子的眼睛。
数完那些钱以后,张贵富首先想到的是,他终于可以用这钱娶个媳妇进来了。难道他的苦就要这样结束了吗?难道他多少年来的想望就要这样实现了吗?他简直觉得跟做梦一样。原以为弟弟贵荣失踪以后,八成是没命了,谁想到,他不但活着,还给他寄来了钱,真是个好弟弟,真是个救你哥命的好弟弟呀。为了防止意外,他把钱在几个地方藏起来,然后就想怎么落实娶媳妇的事。他想,这事不能只靠他自己,他虽然有了钱,但他不知道哪儿有媳妇可以娶啊。所以,他必须托人。托谁呢?他很快就想到了他三叔张兴。
张兴老汉已经听说了贵荣汇款回来的事。他见侄儿来找他,已经猜出了侄儿的来意,问讯道:听说贵荣有讯儿了,是不是啊?
张贵富回答说:是的,三叔。所以,所以我来给三叔说说。
张兴老汉高兴地说:我说贵荣没有事嘛,怎么样,他现在在哪儿,干着什么事呢?
张贵富不识字,他光顾了取钱,竟没有问人家那钱是从什么地方寄出来的,经他三叔这样一问,很是难堪地说:我,我不知道。我光顾了……忘了问人家他,他在哪里,是做什么事的。
第5节:狂涛席卷降临敖包村(5)
张兴老汉问他:怎么,他没有信啊?
张贵富说:是,他,他没有写信来呀。
张兴老汉笑笑说:瞧你,光顾高兴地取钱,也不问问钱是从哪里寄的。算了,他信大概在后边哩,看来贵荣干成了事,也没有忘记你这个哥哥啊。喜事啊贵富,你真有福气的。我知道你找三叔是什么意思,有钱了,可以找个媳妇了对不对?
张贵富只是笑着点点头。
张兴老汉问他寄回多少钱来,张贵富吱唔着,不肯说出那钱的数目,张兴老汉便赶快接上说:反正够找个女人是吧?好,这就好。三叔明天就给你去张罗。只要有了钱,找个女人不难的。这事你放心,就包在三叔的身上了。
在张兴老汉的张罗下,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对象。这对象是羊圈村的,女人的名字叫巧兰。她丈夫几年前生病去世了,她一直带着儿子兔崽生活着,本不打算再嫁人,可看不见希望的艰苦生活,让她起了再嫁的念头。当张兴托人找到巧兰的时候,她只问能给多少钱,别的什么也没有问。说定以后,巧兰便找到住在同村的母亲,对母亲说:娘,我原说过不再嫁的,想把兔崽带大了也就算了。可如今您看穷的这个样子,兔崽今年都快十岁了,再过十年就该娶媳妇成家了,到那时我拿什么给他娶媳妇成家呀?带大了又有什么用呢?所以我想还不如早一些用自已换些钱,将来兔崽也有个保证。
母亲听了,又点头又叹气,她理解女儿。她说:你想得也对,要说为了兔崽的以后,怕是不会有别的办法了。你是三十多的人了,你自己做主吧。人你见过了吗?
巧兰摇了摇头,说她没有见人。
她母亲说:你没有见人,怎么就答应了呢?总不能胡里胡涂嫁过去呀。
巧兰说:我也不是为了嫁人,他愿意出三千块钱。
母亲长叹,落泪。巧兰也哭了。母女俩哭抱在一起。母亲说:真是太难为你了。兔崽你准备带去还是?
巧兰说:我不想带,一来怕他不自在,二来不愿让他丢了这个家。这家虽说穷,总还有点地,有房子,破家值万贯。兔崽不离开这个家,就能保住这一切。再有换我的钱,到时候娶个媳妇就什么也不缺少了。我想求妈给照料照料,行吗?
母亲说:好吧,兔崽我给看着,反正在一个村里,能照料得上。
巧兰说:妈,那兔崽就托付给您了。她说着一下跪在母亲面前。母亲急忙拉女儿起来,俩人又哭抱在一起。
张贵富听三叔说,说下的媳妇人样不错,刚三十几岁,比自己小十岁多,家里的孩子也不带,高兴得什么似的。他把三千块钱给了以后,还有剩余,正可以作娶亲用,他想他该做些什么准备呢?除了刷房,买被褥买衣服以外,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防备狼子。这个问题让他颇费了一番脑子,最终想好了一个他认为不错的方案。
第6节:狂涛席卷降临敖包村(6)
狼子已经在家里躺了好几天,这一天天还没有亮,就听到张贵富家的门响,心想这个贵富,到底有什么好事,好几天都神神秘秘的,今天又起得这样早。他想爬起来看一看,却只是翻了个身,懒得理那个冤家的事,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。
张贵富就是在这一天天不亮的时候,在村口的滩地里开始了他娶亲防贼的准备工作。他拿着铁锨、水桶、模样和抹子,在那里甩开膀子来和起了泥,抹起了坯。
早晨,当村里人起来的时候,看见张贵富已经在那滩上抹了一大片泥坯,还有和好的山一般大堆的泥,放在那里,张贵富光着膀子,满头满身的汗水,干得正在起劲。很快就有许多人站在那里欣赏地看着。
狼子终于起来了。他出了门,朝张贵富家那边看了看,觉得一切如旧,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地方。他感到肚子饿了,就背上猎枪,往村外走去。走到村口上的时候,才发现张贵富在滩上摆开的那个阵势。他听见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
瞧啊,看把那个贵富兴的,一定是半夜里就干上了的。
他能不兴吗,好容易要娶女人了。
还不是因为贵荣没有死,又干成了事,给他汇来了钱,要凭他,打一辈子光棍儿吧。
那还是人家贵富有福气嘛,老老实实的也该过几天人的日子了。
狼子这才知道张贵富有了什么好事,他不由惊叹了一声。
站在那里的人,听到狼子的惊叹,回过头看看他,纷纷地走开了。
狼子怒火中烧,一扭头返了回去。他进了家门,把猎枪往地上一扔,气得用拳头擂墙,大口地喘气。随后,他怒火难熄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折腾起自己。末了,他蹲到地上抱头痛哭。
第7节:锁在庭院深处的新娘(1)
第二章 锁在庭院深处的新娘
他决心要到贵富家里去。他先来到贵富家大门前,看了看紧锁的大门,然后顺着院墙转了一圈,觉得门太严,墙太高,没法进去。后来,他回到家里,找出几根杆子来,绑接在了一起,做成了一个梯子,便顺着梯子爬到了贵富家的墙头上。
几天之后,张贵富开始用泥坯子垒筑院墙。他把院墙垒得奇高,比村子里其他人家的院墙高出一大截。尽管这样,他还嫌不够,他又继续加高与狼子家相隔的那一边的墙。
村里人很感兴趣地围看着贵富在垒筑高墙。大家又说又笑地议论着。一个说:瞧这贵富防贼的心下大了。另一个说:他不防行吗,贼就在他的隔壁,那可是个很凶险的贼呢。又一个说:贵富,干得好!再往高里垒。大家呱呱地笑个不停。
张贵富听了人们的议论和笑声,不加理会,只顾埋头垒他的墙。
狼子在屋里听着,看着,实在难以忍受这样对他人格的污辱。他几次想冲出去抗议,但都到门口又站住了。他想拿了猎枪躲出去打猎,也因外面的情形,使他无法迈出家门。他气得疯了似地在屋子里来回奔走。
终于等到了夜上。狼子拿起猎枪出了家门,看看那高高的墙壁,愤懑地咬咬牙,往村外走去。他一直走到了离村子很远的茫茫的旷野上,才竭其全身心的气力吼喊出胸腔里的愤懑。他的吼喊声在黑夜里像焦雷一般轰鸣,震得天地都摇晃了。
一只熟睡的豹子被他的吼喊声惊醒了。它跳起来,跑了一程过后,停下来,回头看看狼子,又朝狼子跟前走来了。
狼子发现了逼近的豹子,先是端起猎枪,随后扔下猎枪怒冲冲迎着豹子走了上去。
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,在距离只有五步多远的时候,豹子先站住了,狼子却忍无可忍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,举起拳头来就朝豹子猛打。豹子怒吼一声,发起猛烈地反扑。狼子怒火燃烧,拳脚并用,力大无比。豹子又咬又抓,那肯示弱,相互斗打得土扬尘飞。狼子最后把豹子打死了。满身是伤是血的他,看看被打死了的豹子,脸上方露出些许的舒坦。
到了张贵富结婚的日子,他家院里搭起了喜棚,请来了吹鼓手,吹吹打打,来人熙熙攘攘,十分热闹。张贵富身着新衣,披红戴花,心里十分高兴。只是他的面容羞涩,动作很不协调。有人跟他打趣说:贵富,今天你可把全村的人都请来了,就缺了一个人对不对?贵富避而不答。另有人笑道:那还用问,贵富怎么会请狼入室呢?瞧瞧那墙你还不明白吗?哈哈哈!
躲在屋里的狼子听到了那边的喧笑声,气得在屋子里乱走。他忽然听到了鞭炮响。
迎亲的队伍回来了,贵富院里在一片鞭炮和欢笑声中举行着结婚典礼。巧兰低着头,不敢看众人也不敢看贵富。入房以后她忍不住流下了泪,赶紧偷偷擦去。院子里开始了热闹的喜宴。
入夜,巧兰坐在西屋的炕上等着贵富。贵富在外屋里又是激动又是羞涩,迟迟不敢进去。巧兰等不见贵富进来,就下了炕,到外屋叫他说:你,你怎么还不进来呀?
张贵富忙慌张地回答说:啊,我,我这就来。他说着看一眼巧兰,赶快又把眼低下。他记得从巧兰进门起,他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巧兰。他感到她很俊,感到自己很幸福。可越是这样,他越是紧张,心咚咚地乱跳着,硬是迈不开进门去的脚。
巧兰也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一下张贵富。他那怯羞的样子,倒让巧兰感到踏实了许多。她看得出来,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。由于这,使她甚至对他起了一些怜悯的心。她看看他,问他说:你,你一定还没有顾上吃饭吧?
张贵富经巧兰这样一问,这才想起来,他光顾了忙,顾了高兴,从中午到现在,还真一口饭都没有吃呢。他不得不回巧兰说:啊,对,我……
巧兰说:我来给你弄吧。
不不不,怎么能让你弄。你快歇着,我,我来。
第8节:锁在庭院深处的新娘(2)
巧兰见他十分执意,只好还退回西屋里等着他。
张贵富这时一下感到肚里特饿。他赶紧到灶边抓起几个馒头做贼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
巧兰坐在西屋炕上注意听着外屋里的动静,她有些惬意地笑了。
张贵富终于局局促促地进来了。
已经对张贵富有了几分同情和好感的巧兰,见张贵富低着头站在炕跟前,便叫他说:你上来吧。
张贵富局促地上了炕,在离巧兰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下。他很激动,也很紧张,依然低着头,不敢看巧兰,心跳得就像要奔出胸膛似的。
巧兰看看她的这个老实而怯弱的男人,暗暗笑了笑,便除去衣服,在那里躺下了。
张贵富更加激动,也更加紧张。他看看躺到那里的巧兰,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,那身上的东西也似乎不随他的心意。他有点恨自已,四十多了,没有跟女人睡过觉,天天都在想着,今天终于有女人跟他睡觉了,他却窝囊成这样!
巧兰很理解贵富,她见他还呆在那里不动,就起来到了他跟前。她说: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,我知道你很不容易,我愿意让你高兴,你该不会嫌我是结过婚的吧?
张贵富赶紧说:不不不!我怎么会嫌弃你,只要你不嫌弃我,就成了。
巧兰说:是吗?那我谢谢你。你怕是太激动了,来,不要紧张,脱了衣服。她说着,就帮着他给他脱去了衣服。同时又说:你放心,我会爱你的,因为从今天晚上起,我巧兰就是你的人了。
由于巧兰的理解和体切,终于让张贵富恢复了自信,他猛然将巧兰抱在了怀里。
仅隔一墙,在狼子家的东屋里,狼子这时正耳贴墙壁听着那边的动静,他当然什么也没有听到。他忽然打了自己一个嘴巴,十分愧疚地躺到了炕上。但过了一会,他又腾地一下坐起来,不满地在心里说:我是不该嫉妨人家,可他们,张贵富,为什么要那样辱玷我!不然我会像现在这样吗?我早就有了钱,我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女人睡?这不都是因为他们吗?他这样想着,难以平熄心中的怒火,于是从炕上跳到了地上。在地上奔走了几个来回后,又到了院里,看看那面高墙,看看漆黑的夜空,愤懑地又在院里折腾了数十个来回,末了又返回到屋里,一头栽到炕上,用被子蒙住了脑袋。
张贵富在巧兰的关怀体贴下,度过了一个最幸福的新婚之夜。他非常感激巧兰。他睡醒一觉,见窗户已经亮了,赶快穿上衣服,跳到炕下,跪在地上对巧兰说:巧,巧兰,我一辈子感激你!你是我张贵富最亲最大的恩人啊!
巧兰赶快披上衣服,跳下炕扶他说:你这是干什么?我成了你的妻子,那都是我应该做的嘛。不要这样,快起来。
第9节:锁在庭院深处的新娘(3)
张贵富依然跪着说:你对我太好了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。我活这么大,从来没有这样满,满足过。我给你磕个头吧。
巧兰挡住他说:不要这样,贵富。你快起来,起来呀,不然我要生气了。
张贵富一听巧兰要生气,才站了起来。
巧兰很同情,也很感动地说:以后不要再这样,我们是一家人了,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。你放心,我会好好跟你过的。
张贵富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说:往后我一切听你的,我绝不让你受一点制。
巧兰说:我也是穷苦出身,我什么活都能干,什么苦也受得了。我能嫁你这样的好人,是我的福分,我一定跟你好好地过,你放心。
张贵富说:我能娶上你这样的媳妇,是老天赐给我的福啊。往后我绝不让你受一点儿累。往后我要有一点对你不好,天打五雷轰身啊!
巧兰赶快捂住他的嘴说:你不要说那不好听的话,我知道你是个好人,这是我的福气。不瞒你说,我原本不想再嫁人了的,没有想到过了些年,能嫁上你这样一个好人。你给我发了誓,我也给你发个誓,往后我要对你不好,绝不得好死!
张贵富把巧兰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巧兰说:行了,往后的日子长着啦。我给你做饭去。
张贵富拦住巧兰说:不不,我去做饭,你歇着。
巧兰说:不,怎么能叫你做饭呢?我去,你歇着。
张贵富拦住巧兰不放:不,我不能叫你做,往后永远不叫你做饭。
为什么?巧兰很不理解地看着他。
张贵富说:我就让你坐着,什么也不让你干。
巧兰又感动又觉得好笑:那怎么成呢?我什么也不干,叫你养活着?
张贵富说:就是,什么也不让你干,我养活你,我养活得了。
巧兰依然笑着:谢谢你的好心,可我不能那样做。还是让我做饭去吧 。
张贵富还是不让巧兰去做饭,他十分认真十分执拗地说:不不,坚决不行!我求求你,让我去做吧。
巧兰见他如此执拗,只好笑笑说:那好吧,你就先去做。
张贵富很感激很高兴地去做饭了。巧兰很感激又很感兴趣地坐在屋里看着。不多一会儿,贵富就把饭做好了。他把饭盛好,在饭桌上放好以后,才叫巧兰过去吃。
巧兰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四十多岁以后才有了女人的男人,所表现出来的那一种对女人超乎寻常的情感,心里感到非常地温暖。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,看着他,在饭桌前坐下来。
张贵富把饭往她跟前放了放,递给她筷子说:吃,吃吧。
巧兰感到他像个孩子,又觉得他把她当孩子待似的,由不得笑了。
张贵富却还是那样认真,他不笑,依然催着她吃。
第10节:锁在庭院深处的新娘(4)
巧兰慢慢收住了笑,感激地看着贵富,端起了碗。
一连几天都是这样,不但早饭是张贵富做,午饭晚饭也都是张贵富做。这让巧兰很不安。不过她想,张贵富不会总这样陪着她,他总是要出去干活的,等过了新婚的热期,他下地干活以后,她再操持家务做饭不迟。
十天过后的这一天早晨,巧兰吃完了贵富做的饭,看着他刷完了碗。她知道他要下地去干活了,就在那里等着送他走。
张贵富又归顺了一下家里以后对她说:我下地去了,你好好在家里歇着,中午饭我回来再做。巧兰要说什么,贵富马上堵住她嘴说:你不要说了,你一定不要做,你听我的好吗?
巧兰见他还是那样认真执拗,只好笑一笑点点头。
张贵富还不放心,又一次乞求似地叮咛她:你一定不要做,好不好?
巧兰再次含笑点头。
张贵富这才拿了家伙准备下地,临走对巧兰说:你就在家里,不能出去,我要把大门锁上。
巧兰疑惑地问:你要把大门锁上?为啥?
张贵富不知该怎么解释,吱吱唔唔说:因,因为有坏人。
坏人?什么坏人?巧兰感到惊恐。
张贵富欲言又止,还是吱唔说:你不用怕,不会,不会有啥事的。
巧兰不得不问:那为啥要锁门呢?到底怎么回事,你给我说呀。
张贵富很犯难,未了还是吱唔说:我,我以后再给你慢慢地说吧。反正,反正你不能出去。我,我得把大门锁上。就这样,我一定早点回来。你,你不要害怕。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,走到房门外,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巧兰。
巧兰一脑子疑惑。她想再问,见贵富似有难言之处,只好不说什么,但她的脸一下失去了多日来的喜悦,变得又是疑惑,又是担忧。
张贵富见巧兰这样,又返回到屋里说:我,我不去下地了。
巧兰急了:你这人,咋回事呢?都十天了,地里的活不干行吗?你要不愿说,你就走,咋能不下地了。
张贵富犹豫着。
巧兰摧他说:走吧,快去下地吧。
张贵富觉得,不走是违了巧兰,不行,走又不能让巧兰安心,说了那事吧,感到不合适,他非常犯难地看着巧兰,欲言又止,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巧兰看看他那优柔作难的样子,又起了对他的恻隐之心,说:好了,你不必犯难了,我知道你有现在不便说的话,没有关系,以后能说就说,不好说,我也不强求你,你还是下地去吧,你放心,我不怕,我会在家里安安稳稳等你回来的。
张贵富见她这样说,又感激得不知怎么好,他问:那,那你不生,不生我的气吗?
我干嘛要生你的气呢?巧兰说。她同时向他做出个笑脸来。
第11节:锁在庭院深处的新娘(5)
张贵富看看巧兰,他有些放心了。他说:那,那好吧,我下地去了。你,你莫要害怕,不会有,有什么事的。
我不害怕,你走吧。巧兰又一次这样说。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。
张贵富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屋门,到了门外,又回头看看巧兰,然后慢慢将房门拉上,关严。
巧兰脸上的笑容,就在贵富把门关严的那一刹那间消失了。
张贵富到了院里,看了看他那很高的围墙,随后出了大门,用一把大铁锁将大门锁死。
巧兰听到那锁门的一声咔嚓响,感到心凉了一下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站在自家屋里,通过窗户注意看着外边的狼子,不但听到了贵富锁门的声音,连他关屋门,在院子里走的声音都听到了。尤其是锁门,对狼子的刺激最大,一听到那个上锁的声音,他就气得直咬牙根。
张贵富锁上大门,似乎还不放心,他往狼子家那边走了走,看看狼子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。他见狼子的门紧关着,才退回来,往下地的路上走了。
狼子看着,气恨地在心里骂道:你个蔫狗,你欺人太甚了!不把我当人看是不是?老子干脆就不是人了,看你还能怎么样!?
巧兰这时从屋里出来了。她看看空旷旷的院落,再看看高高的围墙,似乎刚发现这院子的围墙跟别人家院子的围墙很不一样,不但整个儿高出别家的很多,而且那一面的墙更高得出奇。她犯疑惑地想着,忽然感到自己好象被圈在牢里,多日来的欣喜顿失了。
狼子在屋里转着来回想,蔫狗贵富,你不把我当人看是吗?你怕我偷了你老婆是吗?那我干脆就去偷了,反正我在你们的眼里早已不是人了,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吧。他决心要到贵富家里去。他先来到贵富家大门前,看了看紧锁的大门,然后顺着院墙转了一圈,觉得门太严,墙太高,没法进去。后来,他回到家里,找出几根杆子来,绑接在了一起,做成了一个梯子,便顺着梯子爬到了贵富家的墙头上。
巧兰这时正闷闷不乐地低着头在院子里踱步。
狼子一看见巧兰,就被镇住了。他不但没有敢往下跳,而且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墙头上静静地看着这个让他敬畏的女人。这时他似乎意识到,气恨一个男人,和要去欺负那男人的女人,并不是一码的事。这女人让他没有了恶念,这女人除去了他一身的暴躁,使他用敬慕的眼光看着她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。
一只百灵鸟飞过这院子的时候,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伏冲动作,它扎到巧兰的眼前后,又跃起,从狼子的头顶上飞走了。
巧兰的目光被那百灵鸟引动了,她顺着百灵鸟飞走的方向看去,一下看到了站在墙头上的狼子,吓得吱呀一声惊叫。
狼子突然一惊,从墙头上跌了下来。
巧兰丧魂落魄地跑回到屋里,关上门,吓得大口地喘气。
狼子从地上爬起来,担心吓坏了巧兰,十分懊丧。他想爬上梯子看个究竟,可爬到中途又跳下来,而且非常生气地将那梯子摔烂了。他认为,正是这梯子,叫他做了错事,吓着了巧兰大姐,他不能再用这梯子,再爬到墙头上去。那该怎么办呢?他急得什么似的。他心里想,不管怎么样,他都必须知道把她吓得怎么样了?他也必须向她说明,他对她绝没有什么恶意,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谅,求得她的宽恕。然而,怎么才能够见到她,怎么才能向她说自己想要说的话呢?他想不出来办法,在院里打了一会儿转转,又到屋里打转转,还是一筹莫展,急恨得他直捶自己的脑袋。
第12节:偷窥者(1)
第三章 偷 窥 者
狼子忽然想到什么,他又停下了手。他想,这个法子怕是不成,尽管他可以很快钻过去,可以看见巧兰大姐,可以跟她说话,但窟窿就在墙上,没法掩盖,贵富一回来就能看见的,不但自己是明显地犯法,而且又会给巧兰大姐惹下麻烦,这不好,绝对的不好。
张贵富下地回来了。他警惕地看看门锁,看看周围,随后开了锁,进了门,又将门从里闩好。到了院里,又警惕地把院里的一切,尤其是围墙,观看了一遍,发现没有什么可疑时,才往屋里走去。进了屋门,发现巧兰的神情不大正常,非常震惊,急忙跑到她跟前问:你怎么了?
巧兰说:贵富,你说的那个坏人,是不是就住在咱们家隔壁?
张贵富听了一惊:啊!是,是啊,他怎么了?
巧兰便把发生的事情向贵富说了一遍。
张贵富听完巧兰的诉说,恨不能忍:这个王八蛋!我跟他拼了!他一边吼着一边从房梁上抽下一把砍刀就要往外冲去。巧兰挡住了他。
巧兰说:你疯了?你怎么能这样冲动?你拿着刀真要跟他拼了吗?跟那种人拼,如果伤了你,你值得吗?你要把他怎么了,那也是要偿命的啊。
张贵富觉得巧兰说得对,可他心里的怒火消不了,他难受。他说:那,那你说怎么办?难道,难道就这样便宜了他吗?
巧兰说:他不过是爬到墙头上看了看,并没有做什么事。你倒可以去找找他,警告他一声,或者骂他两句,出出你心里的气。
张贵富实际是害怕狼子的,刚才拿刀要去拼命,不过是一时地愤怒和冲动,现在要他去找狼子,他心里却是很胆怯。他说:我不去找他,跟他那种人,有什么好讲的?骂他也只能是自己生气。
巧兰看看这个怯弱的丈夫,只好说:那就算了吧。
张贵富还是觉得算了不行。他说:不,我找队里,让他们管他。
第13节:偷窥者(2)
巧兰想了想说:我看还是算了吧,你找队里,队里整他,他不是还要恨在你头上吗?俗话说,冤家宜解不宜结,还是不要跟他结仇的好。再说了,他本来没有做什么事,你要一找,别人还会以为真发生了什么事呢,众人的嘴堵不住,你不是没事找事,找不开心吗?
张贵富觉得巧兰说得很对。他想,只能就饶了那个畜牲了。可他又想,这回饶了他,他会觉得他好欺的,他要再打他老婆的主意该怎么办呢?想到这个,他感到很痛苦,很难办,情不自禁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。
巧兰不知贵富是因为她说的话难过,还是因为什么,想解劝解劝他,好像又没有那个心劲儿似的。因为她这时的心里很乱,很灰。十天以前,刚到这个家的时候,她感到很幸福。没有想到,这幸福的心境,很快就没有了。那边的儿子母亲,她管不了,不知他们这些天是怎么过的。这边的丈夫,人倒是好人,可他又是那样怕事,那样怯弱,只能用把她锁在家里的办法,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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